孩子不是报恩的附属品
厦门心理咨询-德仁心心理咨询机构：孩子不是报恩的附属品
“学习不好的孩子是来报恩的”，这句某校长安慰成绩不良学生家长的话，一下子触及家长内心最柔软的地方，让“落后生”父母焦虑的心感到一丝安慰与释然。学霸志在四方，远渡重洋，父母晚景凄凉；“学渣”学业一般，绕膝承欢，父母感到庆幸。一对比，酸葡萄心理比出了一种别样的效果。在中国人心目中，孩子有两个功能，要么如《孝经》所云，“立身行道，扬名于后世，以显父母，孝之终也”，让父母感到光荣，有“面子”；要么如这位校长所言，能够带着父母喝着小酒、唱着歌，享受人生，这是“里子”。无论是光宗耀祖的“面子”还是小棉袄式的“里子”，都反映了儿童不独立的家庭文化，反映了父母中心主义的家庭教育价值取向。从出生到成长，儿童都不被看作独立的权利主体。如不少父母生孩子是为了稳定夫妻感情，甚至用孩子来拴住另一方的心；二孩政策放开后，有些父母为了在双方家族取得姓氏平衡而生育。孩子成长过程中，用自己的视野和资源来规训孩子人生道路的父母更是常见。对这些亲子关系中孩子人格不独立的现象，人们早已习以为常，甚至混淆了孩子心智不成熟、能力不完善与人格独立的关系。孩子的不成熟主要体现在心智水平和能力上，需要成人的保护、教育与训练，而人格独立是每个孩子个体生命的独特性。孩子不属于任何人，是有着独特生命价值的人，不是为了谁才来到这个世界的。只有把孩子当成有独立人格的人，才有独立的教育，才能把孩子培养成各具特色的人，最终让每个孩子发挥潜能、成为独立的社会人，成就自己，造福社会，而不是成为父母的“面子”或“里子”。
这一点，对秉持忠孝亲子关系传统的国人来说，理解与接受起来都很难。鼓励父母认可孩子的独立人格，不是要孩子与家庭情感割裂，而是鼓励父母将孩子作为独立的生命个体，育儿过程中别掺杂或者少掺杂自己的“私货”，卸下孩子的情感与道德包袱，让他们轻装上阵，实现发现自我、服务社会的人生价值。站在公共教育立场的校长与教师抱有类似观念，更为不妥。学校的责任是用专业眼光发现每个孩子的优势潜能，引领父母接纳孩子个性化的学习风格，鼓励孩子走自己的人生道路，而不是让家长抱着欣喜和感恩接受一个学业失败的孩子。要孩子成为父母的“面子”或“里子”，是施恩图报的逻辑，物化了亲子关系，亵渎了父母之爱，阻碍了孩子的成长。未经允许我们把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，何功可居，何恩可市？发展出孩子照顾自己人生的能力，最终帮助孩子从我们的生命中分离出去，成就他作为个体独特的生命价值，才是父母的使命。
什么样的孩子是来报恩的，跟读书好不好没有多少关系
早上，有一家长转发了这几天的网络爆文《读书不好的娃是来报恩的》，说是宽慰到她了，问我怎么看？我说，能宽慰到你，好事啊！但大部分宽慰人的话都不可太当真。（你看我，顺嘴又瞎说大实话。）
读书不好的娃是来报恩的，出自一位校长的话：
“尊重每个孩子的差异，慢慢养。有的孩子天生就有读书的资质，有的孩子没有。没有资质的孩子是用来报恩的，因为读书特别好的，将来会去美国、英国、加拿大，见面只能靠视频，读书没资质等我们老了可以常伴左右，今天载我们去吃牛肉丸，明天载我们去吃海鲜，想想真美好！”“说到底都别再羡慕别人家有什么样的儿子或女儿，很多事情冥之中早已注定，不必太过强求，用心教育、陪伴成长，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，共勉”校长在家长会上能这么说，还是蛮有意思的。但是，（又瞎但是什么呢？这是很不好的说话习惯！）但是，校长良苦用心的另一面，我们也应该领会。校长的意思，当然是宽慰家长，要家长尊重每个孩子的差异，慢慢养。但校长为了宽慰家长，这段话在很多方面都“动了心思和手脚”。
先说思维方式：
读书特别好的孩子，确实有部分去了美国、英国、加拿大，见面只能靠视频，但也有很多读书特别好的孩子学成归国，回到父母身边，照样享受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。当然也有不少带父母出国，载着父母吃资本主义国家的牛肉丸和海鲜的。读书没资质的孩子，等我们老了，也未必会与我们常伴左右，也未必会今天载我们去吃牛肉丸，明天载我们去吃海鲜，这种“想想真美好”，往往真的只是在“想想”中！读书没有资质的孩子，留在父母身边啃老的有多少，为了打一份小工，背井离乡“见面只能靠视频”的又有多少？我们不是没有见过。校长为了宽慰家长，不惜犯了“以偏概全”的思维错误，校长的良苦用心，我们应该领会。还有，校长为了宽慰读书不好的孩子的家长，不惜否定了读书好的孩子的家长的幸福，这种良苦用心，我们也应该用心领会。读书好的孩子的家长的幸福？他们“见面只能靠视频”，还幸福？我们不是那种家长，我们怎么知道“见面只能靠视频”就不幸福？也许孩子海外学业有成事业有成，家长也是感到很幸福的呢！幸福是一件很简单又很复杂的事情，谁也无法说清。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，幸福观过于单一的，很可能不太会幸福，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孩子身上的，很可能不太会幸福。家长和孩子都要建立多元幸福观，哲学家罗素说：“参差多态，乃是幸福的本源。”家长要追求家长自己的幸福，孩子的幸福呢，也不要我们来安排，让孩子自己去追求。每个人都可以也都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，同时，不应该为了肯定自己的幸福方式，就否定别人的幸福方式。在这些方面，不必“非此即彼，说一不二”。校长为了宽慰我们这些读书不好的孩子的家长，又一次不惜犯了错误，校长的良苦用心，我们应该领会。幸福观源于价值观。源于我们用什么样的方式看待自己、看待孩子、看待世界。读书不好的孩子是不是来报恩的，很难说。读书特别好的孩子去往远方，成就更大的事业，也是一种报恩，报社会之恩，报世界之恩。我们生下孩子，养育他，看着他成长，不是希图他报什么恩，他能以一种平和理性的方式看待自己看待社会，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，懂得追求自己的幸福，敢于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和应有尊严，就相当相当不错了。如果能为社会做出一点点的小贡献，那真是上上之恩了。什么样的孩子是来报恩的，跟读书好不好没有多少关系。与孩子一起建立起多元幸福观和价值观，让孩子懂得理性看待自己和社会，勇于追求，积极进取，不妒忌他人，不轻贱自己，建立“能上能下”的心态，培养“能攻能守”的生活智慧，也许会更好一点。很多事情冥冥之中都没有注定，不必太过强求，但也不可放弃追求，唯有追求才能幸福，唯有行动方能改变。自己不能掌控一切，但上天也不会注定一切。
杨东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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